2005年8月31日 星期三

悼詩──獻給名叫潔白的姊姊(楊邪)

姊姊,你的名子叫潔白...

妳說妳對顏色有著天賦般的敏感 譬如多年以前 在距離這座城市兩天三夜的妳的老家 泥土是黃的,油花菜是金黃的 茶葉和小麥田是碧綠的,房子是褐色的 而溪水清的見底,是透明的 溪澗底有一種不知名的小溪魚,是渾身粉紅的 而妳爸的臉是黑的,手上的煙筒是焦黃的 妳媽的臉是蠟黃的,翻開的下眼瞼 是見不到血絲而淒白的 而妳除了名字,心底裡最期盼的是一套雪白雪白的裙子 姊姊,你的名子叫潔白 妳說妳對顏色有著天賦般的敏感 譬如在我們這城裡 花壇中的泥土是黑的,貫穿市區的那條河水是墨黑的 小姐的頭髮是焗了金黃的 婦人臉上的脂粉,是一律花白的 蒼蠅是青中透綠的,酒店高掛的燈籠是大紅的 而樓房是彩色的,而錢是綠的發亮的 姊姊,你的名子叫潔白 妳說妳對顏色有著天賦般的敏感 但是有一些東西的顏色 恐怕妳永遠不準備說出── 譬如這裡的那些個太夫 他們或她們的臉是什麼顏色,眼鏡又是什麼顏色 他們或她們身上的白大掛 除了白,還有的是些什麼顏色 譬如這裡的每月例行的稅票 那一張張該死的稅票,它們又是什麼顏色 譬如那些個昂貴的藥 「菌必治」是什麼顏色,「菌必清」是什麼顏色 「阿斯洛威」又是什麼顏色 再譬如妳的身上,妳的乳頭是什麼顏色 如果受傷之後,它們又是什麼顏色 而妳的私處,那些令妳苦不堪言的 星星點點的東西,又是什麼顏色 姊姊,你的名子叫潔白 妳說妳對顏色有著天賦般的敏感 但是有一些東西的顏色 妳卻永遠不會見到,更無法說出── 譬如妳的血,在妳和租居的幾個姊妹共用的 髒兮兮的浴缸裡,它攙和了水之後 是那種可怕的殷紅的,而它流淌在浴缸之外 晾乾了,是那種悚目的暗紅的 再譬如妳的臉,那一刻妳的臉是那種森然慘然的白 而那張妳寫了字,估計放在臉盆邊 可能後來飄落而浸濡了血跡的紙 那顏色,那顏色真的叫無從分辨 姊姊,你的名子叫潔白 本詩是在很多年前的聯合報上節錄下來的 曾經想上網找 怎麼也找不到 所以在此說明此詩為 楊邪所寫 有感轉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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